浣溪沙 辛亥正月二十四日,發(fā)合肥
宋代 - 姜夔
釵燕籠云晚不忺。擬將裙帶系郎船。別離滋味又今年。楊柳夜寒猶自舞,鴛鴦風(fēng)急不成眠。些兒閑事莫縈牽。
浣溪沙 辛亥正月二十四日,發(fā)合肥詩詞賞析
【注釋】:
這是一首與情人依依惜別的情詞,作于紹熙二年辛亥(1191)正月二十四日離別合肥之際 。此一別,很可能就是白石與合肥女子最后之別,至少本年之后,即成生離死別。此后 ,白石陷入“天不老,情難絕。心似雙絲網(wǎng),中有千千結(jié)”張先《千秋歲》的“情結(jié)”中,演化為白石一生的腸斷史,生出南宋詞中之一段奇情異彩——白石懷人系列詞。這是白石與合肥女子分別時(shí),所始料不及的。
上片從女子一方寫惜別。“釵燕籠云晚不忺。”釵燕者,帶有燕子形狀裝飾之釵?;\云即挽結(jié)云鬟。忺,高興、適意。晚來梳妝,釵燕籠云,然而,打扮起來,卻掩飾不住愁容慘淡。起句寫女子之美麗容妝,次句寫其言為心聲。“擬將裙帶系郎船。”裙帶如何系得住郎船?真是無理而妙。白石論詩有四妙,其一是“理高妙”,即“礙而實(shí)通”,看似無理,實(shí)真有理,且自然而妙。癡語最見癡情,故妙。用女子之物,道女子之情 ,又妙。“別離滋味又今年。”“又”說明別離已非一次,只有體味過別離滋味的人,才能在臨別之前,體會(huì)到即將來臨的那種別離滋味。語意從李煜《相見歡》“剪不斷 ,理還亂。是離愁,別有一般滋味在心頭”中化出。喃喃一語,辛酸何限。凄涼的情味,與美麗的容妝,自成鮮明對(duì)比,無限傷情 ,盡在其中。
下片從自己一面寫對(duì)情人的勸慰 ?!皸盍购q自舞,鴛鴦風(fēng)急不成眠”,你看那寒夜之楊柳 ,樹欲靜而風(fēng)不止,柳枝參差飛舞,哪得片刻安寧?你看那水上之鴛鴦,固疾風(fēng)勁吹也不得安眠。天下事不如意者十之八九 ,又何止你與我 ?“些兒閑事莫縈牽?!?/p>
離別不會(huì)太久,重逢仍舊有期,你不要縈心牽懷,放心不下啊 !大有“無為在歧路,兒女共沾巾”(王勃《杜少府之任蜀州》)的豪情與瀟灑 。不曾想到,此一刻即為生離死別,“此恨綿綿無絕期”,所以后來才有“當(dāng)時(shí)何時(shí)莫匆匆”(《浣溪沙》)的痛悔 。鴛鴦風(fēng)急不成眠,實(shí)為離別時(shí)不祥之語,實(shí)為后來重逢難期的不幸之預(yù)讖 ,白石合肥情遇,后來終成一生悲劇。
此詞不用典實(shí),不假藻飾,純似口語,而具見性情。上片由女子之容妝寫出女子之心聲,筆筆都寫出足不出戶的古代女子之特征——用情專執(zhí)。下片由風(fēng)中之楊柳說到風(fēng)中之鴛鴦,語語都見得飽讀詩書的古代讀書人特征——溫文爾雅。女子只是順情直說,讀書人則言必用比興。但他比興用得好,以眼前景,喻心中情,又純似口語。這純似口語的藝術(shù)語言,源于詞人“純似友情”(夏承燾《合肥詞事考》)的真誠愛心,是從詞人性靈肺腑之中自然流出。白石愛情詞的本原在于此,其價(jià)值亦在于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