驄馬行
唐代 - 杜甫
鄧公馬癖人共知，初得花驄大宛種。
夙昔傳聞思一見，牽來左右神皆竦。
雄姿逸態(tài)何崷崒，顧影驕嘶自矜寵。
隅目青熒夾鏡懸，肉駿碨礌連錢動。
朝來久試華軒下，未覺千金滿高價。
赤汗微生白雪毛，銀鞍卻覆香羅帕。
卿家舊賜公取之，天廄真龍此其亞。
晝洗須騰涇渭深，朝趨可刷幽并夜。
吾聞良驥老始成，此馬數(shù)年人更驚。
豈有四蹄疾于鳥，不與八駿俱先鳴。
時俗造次那得致，云霧晦冥方降精。
近聞下詔喧都邑，肯使騏驎地上行。
驄馬行詩詞賞析
原注，“太常梁卿敕賜馬也。李鄧公愛而有之，命甫制詩?！秉S鶴編在天寶十四載。
鄧公馬癖人共知①，初得花驄大宛種②。夙昔傳聞思一見③，牽來左右神皆竦，雄姿逸態(tài)何崷崒④。顧影驕嘶自矜寵⑤，隅目青熒夾鏡懸⑥，肉鬃碨礧連錢動⑦。
（此言質(zhì)相之不凡，就初見時寫驄馬。盧注：顧影驕嘶，其逸態(tài)也。夾鏡連錢，其雄姿也。）
①《晉書》：王濟解相馬，又甚愛之，杜預(yù)常稱濟有馬癖。②唐太宗常所乘馬，有名玉花驄者，《明皇雜錄》：上所乘馬，有玉花驄、照夜白?！稘h·西域傳》：大宛國多善馬，嶠山上有馬不可得，因取五色牝馬置其下，與集生駒，號夭馬子。③古詩：“夙昔夢見之?！薄赌鲜贰な捘υX傳》曰，“千聞不如一見?！雹茴佈幽曩x：“弭雄姿以奉引?！绷壕巴酢镀咭罚耙輵B(tài)之赤免，駿足之驪龍?！睄專柸怀鋈阂?。《西都賦》：“巖峻崷崒。”⑤束皙賦：“退顧影以自憐。”《相馬經(jīng)》：“有盼影而視者。”陳何處士詩：“別處馬新驕?！眳蔷姡骸疤焓锺R爭嘶?！雹蕖段骶┵x》：“猛毅髤髵，隅目高匡?！弊ⅲ骸坝缒浚坑薪且?。”《西都賦》：“琳珉青熒?！鼻酂桑陨喽泄鉄梢?。顏延年賦：“雙瞳夾鏡。”⑦《舊唐書》：開元二十九年三月，滑州刺史李邕獻馬，肉鬃麟臆。杜田《補遺》：東坡云：予在岐下，見秦州進一馬，鬃如牛項下垂胡，側(cè)立傾倒，毛生肉端。蕃人云：此肉鬃馬也，乃知《驄馬行》“肉鬃麟臆”，當(dāng)作鬃。夢弼曰：碨礧，謂肉鬃突起。連錢，謂馬文點綴?！逗Ｙx》：“碨磊山壟。”何遜詩：“碨礧沖波白?！薄稜栄抛ⅰ罚骸榜R色有深淺，斑駁如魚鱗，今連錢驄也。”《北史·陽休之傳》：“有觸藩之羝羊，乘連錢之驄馬。”梁武帝詩：“金絡(luò)飾連錢?！?/p>
朝來少試華軒下①，未覺千金滿高價②，赤汗微生白雪毛③，銀鞍卻覆香羅帕④。卿家舊賜公取之⑤，天廄真龍此其亞⑥。晝洗須騰涇渭深，夕趨可刷幽并夜⑦。
（此言才力之特殊，就初試時寫驄馬。流朱汗而被銀鞍，此見其高價。晝涇渭而夜幽并，此見其真龍。）
①陶潛詩：“華軒盈道路?！避?，軒車也。②《韓子》：馬似鹿者直千金?！段饔騻鳌罚何涞矍彩钩钟诮鹫埓笸鹕岂R，未滿價，言不止千金?！秶Z》：“一旦而馬價十倍?！雹邸稏|觀漢記》：武帝歌：“天馬沾赤汗。今親見其然。”《相鶴經(jīng)》：“茸毛生色雪白?！雹苤芎胝姡骸般y鞍耀紫韁?！庇袢莞瑁骸跋懔_鳴佩?！雹萸浼?，指梁氏。無廄，言御賜。⑥《周禮》：凡馬八尺以上為龍?！肚f子》：葉公非好真龍也。⑦《赭白馬賦》：“旦刷幽燕，晝秣荊越?！睆堈f《隴右監(jiān)牧頌》：“朝刷閬風(fēng)，夕洗天泉?！?/p>
吾聞良驥老始成①，此馬數(shù)年人更驚②。豈有四蹄疾于烏③，不與八駿俱先鳴④。時俗造次那得致⑤，云霧晦冥方降精⑥。近聞下詔喧都邑⑦，肯使騏驎地上行⑧。
（末言奇材當(dāng)?shù)么笥?，乃借馬以頌李。老更驚，大器晚成。八駿鳴，可充君馭。云霧降，其生不偶。詔都邑，見知于朝也。此章三段，各八句轉(zhuǎn)韻。）
①應(yīng)玚《憫驥賦》：“憫良驥之不遇兮?！辈苊系略姡骸袄象K伏櫪?！雹凇稌x書》：慕容皝有駿馬，四十九歲而俊逸不虧，皝曰：“此馬見異先朝?！雹邸督鹗洝罚禾铺谟邪滋泷R，純黑，四蹄俱白。④《穆天子傳》：八駿，曰赤驥、盜驪、白義、逾輪、山子、渠黃、驊騮、騄耳。何承天詩，“賈勇尚先鳴?！雹莶苤苍姡骸皶r俗多所拘。”造次，見《論語》。⑥《楚辭》：“云霧會兮日冥晦?！卑啾搿锻趺摗罚骸罢痣娀揞?，有龍蛇之怪?！倍判蘅稍唬骸度饝?yīng)圖》：龍馬者河水之精?！洞呵锟籍愢]》：地生用精為馬，月數(shù)十二，故馬十二月生。⑦《前漢·田叔傳》：漢下詔。潘岳詩：“總總都邑人?！雹唷局熳ⅰ俊稇?zhàn)國策》：世無騏驎騄駬，王之駟已備矣。鮑彪注：字書不載騏驎?！队衿吩疲骸膀U鑉，馬黑脊?！币嗖谎粤捡R?！稜栄乓怼罚骸镑梓肷谱?，故良馬亦名為騏驎?！薄兑住罚骸瓣蝰R地類，行地?zé)o疆?！?
-----------仇兆鰲 《杜詩詳注》-----------