惱公
唐代 - 李賀
宋玉愁空斷，嬌饒粉自紅。歌聲春草露，門掩杏花叢。注口櫻桃小，添眉桂葉濃。曉奩妝秀靨，夜帳減香筒。鈿鏡飛孤鵲，江圖畫水葓。陂陀梳碧鳳，腰裊帶金蟲。杜若含清露，河蒲聚紫茸。月分蛾黛破，花合靨朱融。發(fā)重疑盤霧，腰輕乍倚風(fēng)。密書題豆蔻，隱語笑芙蓉。莫鎖茱萸匣，休開翡翠籠。弄珠驚漢燕，燒蜜引胡蜂。醉纈拋紅網(wǎng)，單羅掛綠蒙。數(shù)錢教姹女，買藥問巴賨.勻臉安斜雁，移燈想夢(mèng)熊。腸攢非束竹，胘急是張弓。晚樹迷新蝶，殘霓憶斷虹。古時(shí)填渤澥，今日鑿崆峒。繡沓褰長(zhǎng)幔，羅裙結(jié)短封。心搖如舞鶴，骨出似飛龍。井檻淋清漆，門鋪綴白銅。隈花開兔徑，向壁印狐蹤。玳瑁釘簾薄，琉璃疊扇烘。象床緣素柏，瑤席卷香蔥。細(xì)管吟朝幌，芳醪落夜楓。宜男生楚巷，梔子發(fā)金墉。龜甲開屏澀，鵝毛滲墨濃。黃庭留衛(wèi)瓘，綠樹養(yǎng)韓馮。雞唱星懸柳，鴉啼露滴桐。黃娥初出座，寵妹始相從。蠟淚垂蘭燼，秋蕪掃綺櫳。吹笙翻舊引，沽酒待新豐。短珮愁填粟，長(zhǎng)弦怨削菘。曲池眠乳鴨，小閣睡娃僮。褥縫篸雙線，鉤絳辮五總。蜀煙飛重錦，峽雨濺輕容。拂鏡羞溫嶠，薰衣避賈充。魚生玉藕下，人在石蓮中。含水彎蛾翠，登樓選馬騣。使君居曲陌，園令住臨邛。桂火流蘇暖，金爐細(xì)炷通。春遲王子態(tài)，鶯囀謝娘慵。玉漏三星曙，銅街五馬逢。犀株防膽怯，銀液鎮(zhèn)心忪。跳脫看年命，琵琶道吉兇。王時(shí)應(yīng)七夕，夫位在三宮。無力涂云母，多方帶藥翁。符因青鳥送，囊用絳紗縫。漢苑尋官柳，河橋閡禁鐘。月明中婦覺，應(yīng)笑畫堂空。
惱公詩詞賞析
削菘：一作削崧。桂火：一作桂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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狎游詩也。艷體。
注：
1：惱公：猶惱人?；蛟?，惱天公也。
2：宋玉愁空斷，嬌嬈粉自紅。歌聲春草露，門掩杏花叢。注口櫻桃小，添眉桂葉濃：宋玉《九辯》云：“余萎約而悲愁。”代指男 子。 嬌嬈，樂府有《董妖嬈曲》。杜詩：“佳人屢出董妖嬈?！贝概?。粉自紅，靦腆也。注口，涂口紅也。
3：鈿鏡飛孤鵲，江圖畫水葓：鈿，金花。水葒，見《湖中曲》注。
4：陂陀梳碧鳳，腰裊帶金蟲：陂陀，高低不平貌。陂，音坡。碧鳳，《炙轂子》云：“髙髻名鳳髻，上加珠翠翹。” 腰裊，婉轉(zhuǎn)貌 。金蟲，蝴蝶之飾，綴于釵上者
5：杜若含清露，河蒲聚紫茸：紫茸，謝靈運(yùn)詩：“新蒲含紫茸?！?
6：月分蛾黛破，花合黡朱融：蛾黛，黛眉也。破，分也。黡朱，胭脂涂面也。
7：發(fā)重疑盤霧，腰輕乍倚風(fēng)：腰輕，趙飛燕身輕，欲隨風(fēng)輕舉。
8：宻書題豆蔻，隱語笑芙蓉：豆蔻，〈〈酉陽雜爼〉〉云：“荳蔻冬夏不雕。”寄書題此，言此心之不移耳。
9：莫鎻茱萸匣，休開翡翠籠：茱萸匣，梁呉均〈〈秦女巻衣曲〉〉云：“玉檢茱萸匣?！薄础次骶╇s記〉〉云：“武帝宮人皆佩茱 萸，婦人以揷髻間為美?！?
10：弄珠驚漢燕，燒蜜引胡蜂：弄珠，〈〈南都賦〉〉云：“游女弄珠于漢皋。” 漢燕，〈〈酉陽雜爼〉〉云：“蓐泥為巢，聲多 而小者為漢燕?！?燒蜜，世傳，燒蜜引蜂，葢物類相感。胡蜂，體大而黑，無蜜。
11：醉纈拋紅網(wǎng)，單羅掛綠蒙：醉纈，即醉眼纈，網(wǎng)眼花紋也。醉眼空花，如紅網(wǎng)也。羅，輕薄，色如緑草蒙蒙。
12：數(shù)錢教姹女，買藥問巴賨：姹女，少女。漢桓帝時(shí)童謡云：“河間姹女工數(shù)錢?！?巴賨，〈〈風(fēng)俗通〉〉云：“巴有賨人，剽 勇。髙祖募之，以定三秦?！贝酥纲灼鸵病?
13：勻臉安斜雁，移燈想夢(mèng)熊：斜雁，釵也。夢(mèng)熊，生男孩也。《詩》：“維熊維熊，男子之詳?！倍渌祭梢病?/p>
14：腸攢非束竹，弦急是張弓：攢，聚也。二句言思之急迫也。
15：晚樹迷新蝶，殘霓憶斷虹：虹霓，陰陽交會(huì)之氣也。雄曰虹，謂明盛者。雌曰霓，謂暗微者。
16：古時(shí)填渤澥，今日鑿崆峒：渤澥，勃海。填渤澥，鑿崆峒，皆事之不可就者。精衛(wèi)填海，愚公移山，徒自苦耳。
17：繡沓褰長(zhǎng)幔，羅裙結(jié)短封：古樂府〈〈楊叛兒歌〉〉云：“繡沓織成帶?！倍谭?，短結(jié)。
18：心揺如舞鶴，骨出似飛龍：心揺，心神不定也。骨出，消瘦狀也。古樂府〈〈獨(dú)曲歌〉〉云：“自從別郎后，臥宿頭不舉。飛龍 落藥店，骨出則為汝?！?/p>
19：井檻淋清漆，門鋪綴白銅：井檻淋清漆，漆井欄也。門鋪，見〈〈宮娃歌〉〉注。
20：隈花開兔徑，向壁印狐蹤：隈，同偎。兔徑，佛經(jīng)：“大象不游于兔徑?！?狐蹤，路僻也。
21：玳瑁釘簾薄，琉璃迭扇烘：玳瑁，〈〈漢武故事〉〉云：“帝以白珠為簾，玳瑁押之。”琉璃，屏也?！础次骶╇s記〉〉云：“ 趙飛燕有云母及琉璃屏?！焙?，暖也。
22：象床緣素柏，瑤席巻香蔥：象床，象牙床也。素柏，飾床邊也。香蔥，水蔥，可織席。
23：細(xì)管吟朝幌，芳醪落夜楓：細(xì)管，簫笙類。夜楓，面醉如紅楓也。
24：宜男生楚巷，梔子發(fā)金墉：宜男，萱草也。〈〈輿地志〉〉云:“金墉，洛陽故城西北角。魏明帝筑?！薄础幢笔贰怠担骸拔盒?武立金墉宮?！?
25：龜甲開屏澀，鵝毛澡墨濃：龜甲，郭子橫〈〈洞冥記〉〉云：“漢武起神明臺(tái)，上以雜玉為龜甲屏風(fēng)。” 鵝毛,溫飛卿云：“鵝 毛襞素，鳥跡裁書?！辈?。
26：黃庭留衛(wèi)瓘，緑樹養(yǎng)韓馮：衛(wèi)瓘，晉臣，善書。黃庭，道經(jīng)名。韓馮，亦作韓憑，鳥名，謂之韓朋鳥。雌雄雙飛。見〈〈嶺表録 異〉〉?！础此焉裼洝怠翟疲骸八未蠓蝽n馮取妻而美，康王奪之，馮自殺。妻與宋王登臺(tái)上，亦自投下而死。王使埋之，與馮墓相望 ，不令合葬。宿昔有交梓木生冢上，旬日合抱，屈體相就，根交于下，號(hào)相思樹，樹有鳥棲如鴛鴦，朝夕悲鳴。人謂此即韓朋鳥，韓 夫妻之神也。”
27：黃娥初出座，寵妹始相從：黃娥，寵妹，但泛言美人，未必有所指。
28：蠟淚垂蘭燼，秋蕪掃綺櫳：蘭燼，燈蕊燼也。秋蕪，采秋草，可為掃帚。櫳，窗欞也。
29：吹笙翻舊引，沽酒待新豐：舊引，舊曲也。新豐，新豐所產(chǎn)酒也。
30：短佩愁填粟，長(zhǎng)弦怨削菘：填粟，玉佩有琢粟紋者。削菘，削嵩，怨氣欲平，難如削山也?；蛟?，削菘，猶削蔥，手指也。
31：曲池眠乳鴨，小閣睡娃僮：娃僮，幼僮。
32：褥縫篸雙線，鉤絳辮五總：篸，綴也。鉤，帳鉤也。絳，絲繩也。五總，五股。〈〈詩〉〉：“素絲五總?！笨?，絲數(shù)也。
33：蜀煙飛重錦，峽雨濺輕容：重錦，〈〈左傳〉〉注云：“錦之精熟者。” 峽雨句，言輕柔也。二句，或巫山云雨意。
34：拂鏡羞溫嶠，熏衣避賈充：〈〈世說〉〉云：“溫嶠姑托擇婿，嶠曰：佳婿難得，如嶠者何如？姑曰：何敢望如汝？嶠歸，遂納 玉鏡臺(tái)，取姑女。” 賈充，晉韓壽與賈充女私，時(shí)西域貢竒香，一著人，經(jīng)月不脫。武帝以賜充，充女盜以予壽，充僚屬聞其芬馥 ，稱于充，充知女與壽私也。
35：魚生玉藕下，人在石蓮中：玉藕，諧玉偶。石蓮，諧實(shí)憐。
36：含水彎娥翠，登樓潠馬鬃：含水，含淚也。彎娥，彎眉。潠，噴也。馬鬃，〈〈柳毅傳〉〉，龍子以銀瓶水注馬鬃，天即雨。此 言登樓遠(yuǎn)望，淚如雨下也。
37：使君居曲陌，園令住臨卭：使君，舊說：邯鄲女子姓秦名羅敷，為邑人王仁妻。仁為趙王家令，羅敷出，采桑陌上。趙王登臺(tái)見 而悅之，欲奪焉。羅敷善彈箏，作陌上桑以自明，不從。其詞曰：“秦氏有好女，自名為羅敷。羅敷善蠶桑，采桑城南隅。使君從南 來，五馬立踟躕。使君謝羅敷，寧可共載否？羅敷前致詞，使君一何愚。使君自有婦，羅敷自有夫?！?臨卭，司馬相如，成都人， 往臨卭，以琴挑卓王孫女文君，文君夜奔相如。后相如拜為孝文園令。
38：桂火流蘇暖，金爐細(xì)炷通：桂火，燃桂香也。流蘇，流蘇帳也。〈〈倦逰録〉〉云：“流蘇，盤線繡繪之球，五色錯(cuò)為之，同心 而下垂?！?
39：春遲王子態(tài)，鶯囀謝娘慵：謝娘，美人也。唐人多用之。
40：玉漏三星曙，銅街五馬逢：三星，〈〈詩〉〉：“綢繆束薪，三星在天。今夕何夕，見此良人?！?銅街，洛陽有銅駝街。五馬 逢，即羅敷詞“五馬立踟躕”之意。相會(huì)也。
41：犀珠防膽怯，銀液鎮(zhèn)心忪：犀珠，犀角，入藥，可安神。 銀液，合水銀與丹砂，可安神鎮(zhèn)心。
42：跳脫看年命，琵琶道吉兇：跳脫，〈〈盧氏雜記〉〉云：“唐文宗博覽，一日問群臣曰：古詩云:輕衫襯跳脫。是何物？宰臣未 對(duì)。上曰：即今之腕釧。”〈〈真誥〉〉云：“安妃有斷金跳脫?！笨茨昝?，觀腕釧以相命也。琵琶，〈〈朝野僉載〉〉云：“唐崇 仁坊有來婆，能琵琶卜。又有何婆能之，蓋女巫也?！?
43：王時(shí)應(yīng)七夕，夫位在三宮：王時(shí)，即旺時(shí)。三宮，古以天象之三臺(tái)六星能應(yīng)人間之三公。位在三宮，即位尊三公也。
44：無力涂云母，多方帶藥翁：帶藥翁，謂多病，不能離藥翁也。
45：符因青鳥送，囊用綘紗縫：：劉向〈〈列仙傳〉〉云：“吳真君遇大風(fēng)，書符置屋上，青鳥銜去，風(fēng)即止。”又，青鳥亦西王母 使者。綘紗，《續(xù)齊諧記》云：“費(fèi)長(zhǎng)房謂桓景曰：汝南郡九月九日有天災(zāi)。急令家人縫綘囊，盛茱萸，系臂，上登髙山?！?
46：漢苑尋官柳，河橋閡禁鍾：漢苑，宮苑。閡，音礙，義同。禁鍾，禁宮內(nèi)鍾鳴也。
47：月明中婦覺，應(yīng)笑畫堂空：中婦，家中妻妾也。古樂府〈〈相逢引〉〉：“大婦織綺羅，中婦織流黃?！?/p>
附：
方扶南評(píng)曰：元和人為艷辭，語猶挺拔。晚唐靡靡不堪矣。余性不近艷體，此姑涉筆。
闕名評(píng)曰：此宮體，非律詩，故不用唐韻。溫李新聲，皆宗師于王孫也。
闕名評(píng)曰：借美人以喻君子，托芳草以怨王孫，并無淫哇之作。
--------鳳尾竹客 撰<李長(zhǎng)吉歌詩箋注輯評(píng)>---------