曲江三章章五句
唐代 - 杜甫
曲江蕭條秋氣高，菱荷枯折隨風(fēng)濤，游子空嗟垂二毛。
白石素沙亦相蕩，哀鴻獨叫求其曹。
即事非今亦非古，長歌激越梢林莽，比屋豪華固難數(shù)。
吾人甘作心似灰，弟侄何傷淚如雨。
自斷此生休問天，杜曲幸有桑麻田，故將移住南山邊。
短衣匹馬隨李廣，看射猛虎終殘年。
曲江三章章五句詩詞賞析
此詩三章，舊注皆云至德二載公陷賊中時作。按：詩旨乃自嘆失意，初無憂亂之詞，當(dāng)是天寶十一載獻(xiàn)賦不遇后，有感而作。李肇《國史補(bǔ)》：進(jìn)士既捷，大燕于曲江亭子，謂之曲江會。曲江大會在關(guān)試后，亦謂之開宴。據(jù)此，則知公之對景興慨，意固有所為矣。【鶴注】《寰宇記》：曲江池，漢武帝所造，名為宜春苑，其水曲折有似廣陵之江，故名?！局熳ⅰ壳?，在社陵西北五里?？雕墶秳≌勪洝吩疲呵?，本秦隑州，開元中疏鑿為勝境。其南有紫云樓、芙蓉苑，其西有杏園、慈恩寺。花卉環(huán)列，煙水明媚，都人游賞，盛干中和、上巳二節(jié)。
曲江蕭條秋氣高①，菱荷枯折隨風(fēng)濤②，游子空嗟垂二毛③。白石素沙亦相蕩④，哀鴻獨叫求其曹⑤。
（首章自傷不遇，其情悲。在第三句點意，上二屬興，下二屬比。菱荷枯折，引起二毛。沙石相蕩，自比飄流。哀鴻求曹，念及同氣也。）
①宋玉《風(fēng)賦》：“蕭條眾芳?！薄对铝睢罚骸耙赃_(dá)秋氣?！薄冻o》：“天高而氣清?！雹凇堵尻栙に{(lán)記》：“葭芙被岸，菱荷覆水?！敝x靈運(yùn)詩：“江闊壯風(fēng)濤。”③蘇武詩：“請為游子吟。”《左傳》：“不禽二毛?！弊ⅲ骸邦^白有二色?！雹堋对姟罚骸鞍资忚彙！苯驮姡骸八厣吃褟V岸?！雹荻[衡賦：“哀鴻感類?！眲病墩须[士》：“禽獸駭兮亡其曹?！?/p>
其二
即事非今亦非古①，長歌激越捎林莽②，比屋豪華固難數(shù)③。吾人甘作心似灰④，弟侄何傷淚如雨⑤。
（次章放歌自遣，其語曠。歌聲激林，足以一抒胸臆，在第二句作截。江上豪華，久已灰心置之，弟侄何必為我傷心乎。蓋勸之達(dá)觀也?！抖乓堋罚杭词乱髟?，體雜古今。其五句成章，有似古體，七言成句，又似今體。曰長歌者，連章疊歌也。）
①《列子》：周之尹氏，有老役夫，晝則呻吟即事。陶潛詩：“即事多所欣?！敝x靈運(yùn)詩：“即事怨睽攜。”②蘇武詩：“長歌正激烈。”《西都賦》：“震聲激越?！彼斡瘛讹L(fēng)賦》：“蹶石伐木，捎殺林莽?！鄙?，動搖也。木曰林，草曰莽。③《尚書大傳》：“周民可比屋而封?！扁仔旁姡骸敖鹧ㄊ⒑廊A?！薄肚皾h·息夫躬傳》：“仆遬不足數(shù)?！雹堋段髡髻x》：“陋吾人之拘攣?！薄肚f子》：“心固可使如死灰乎?！雹萃蹩冊姡骸八プ诙嗟苤?。”古樂府：“孤兒淚下如雨?！?/p>
其三
自斷此生休問天①，杜曲幸有桑麻田②，故將移住南山邊。短衣匹馬隨李廣，看射猛虎終殘年③。
（三章志在歸隱，其辭激。窮達(dá)休問于天，首句陡然截住。因杜曲，故及南山，因南山，故及李廣射虎。一時感慨之情，豪縱之氣，殆有不能自掩者矣。）
①陶潛詩：“聊復(fù)得此生。”杜修可曰：《楚辭·天問篇序》：天問者，屈子之所作也。何不言問天？天尊不可問。②杜曲，在長安，俗云：城南韋杜，云天尺五?！队轰洝罚悍f曲東十里，有南杜、北社。杜固謂之南社，杜曲謂之北杜。二曲，名勝之地。東方朔《諫起上林苑疏》：“其地有桑麻竹箭之饒?！薄段鞫假x》：“桑麻鋪棻?！雹蹖幤荨讹埮８琛罚骸岸滩紗我逻m至骭?！薄对浇^書》：“匹馬啼嗥?！薄段男牡颀垺罚骸败噧神R疋，以并耦為用，蓋車貳佐乘，馬儷驂服，服乘不只，故名號必雙，名號一定，則雖單為疋矣?！逼シ?、匹婦，亦取配義也?！稘h·李廣傳》：廣屏居藍(lán)田南山中。射獵，見草中石，以為虎而射之，中石沒羽，視之，石也。廣所居郡，聞有虎，常自射之。詩中“故將”二字，乃乘上之詞?；蛞颉独顝V傳》有“故將軍”語，遂指當(dāng)時武將謝官者，恐不合詩意。王嗣奭曰：先言鴻求曹，以起次章弟侄之傷，次言心似灰，以起末章南山之隱。三章氣脈相屬，總以九回之苦心，發(fā)清商之怨調(diào)。此公學(xué)三百篇，遺貌而傳神者也。觀命題可見。而自謂非今非古，意可知矣。嘗謂公此詩學(xué)三百，《七歌》學(xué)《離騷》，《新安吏》諸作學(xué)古樂府，俱自開堂奧，不肯優(yōu)孟古人。
盧世..曰：《曲江》三章，塌翼驚呼，忽邀天際?！秶L(fēng)》之后，又續(xù)《國風(fēng)》。
-----------仇兆鰲 《杜詩詳注》-----------